”的流言到今晨才慢慢传开,再加上“二屏撞见大蛇”的轶闻,少女们都认定典卫大人救了美貌的符姑娘后,符姑娘以身相许,两人情难自己,私订终身,纷纷来争睹这对历劫鸳鸯,人群中独不见染红霞来送。
一名约莫十三四岁、容貌极艳的少女,似与沐云色特别亲昵。少女身穿紫白相间的嫩绸衫子,个子娇小,身形才初初长成,胸前犹如乳鸽娇伏,略微膨起两团玲珑嫩乳,神情甚是桀骜不驯,只在沐云色旁边才稍露笑容;泰半的时间都被许缁衣带在身边,少女阴沉的脸色有着超龄的成熟,令人难以亲近,也绝少与其他同门师姊交谈。
耿照对她似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,然而临行匆匆,不及细问。
沐云色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等你回来,我们再去吃酒。”
“好。”见他一如昨夜,耿照松了口气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。
阿兰山位于越城浦近郊,耿、符二人午后出发,半个时辰就转上起伏平缓的丘陵山道,阿兰山的苍郁山形近在眼前。白日里香客众多,车行极缓,两人乘坐一辆篷顶骡车,能遮阳阻风,耿照在车座上持缰驾驶,符赤锦便卷起遮帘,坐在他身后聊天,倒也不甚难捱。
为防万一,耿照对她说了集恶道的事,符赤锦蹙眉道:“想不到连那班牛鬼蛇神也出笼啦,看来这个七玄大会还真有名堂。”
“又是七玄大会!”耿照心中一凛。上回在觉成阿罗汉殿,他与明栈雪偷听阴宿冥、聂冥途对话,曾提及这诡秘的外道之会,可惜点到为止,并未深入,难知底蕴。
“有个自称“鬼先生”的神秘人,传帖七玄召开大会,凡与会者须是七玄首脑,并持有至少一样天宗圣器,方有资格。”符赤锦简单的说了一遍,与耿照所闻出入不多,看来鬼先生的身分来历,连五帝窟也不甚了了,只能以“神秘人”呼之。
耿照沉声道:“这“鬼先生”指明让七玄去争夺妖刀,居心叵测!七玄的首领们为什么要理会他?”
符赤锦耸肩一笑。
“诱之以利、驱之以柄,有什么事做不到?你想想,若有人以雷丹的驱除之法,又或是抓住岳宸风做为交换,漱玉节那骚狐狸只怕像只八爪章鱼,立时便缠了上去,这有什么好惊讶的?”
“鬼先生便是以此为条件,让五帝窟不得不参加七玄大会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符赤锦蛮不在乎地爬梳着乌亮的发梢,笑道:
“这事是我三位师傅同我说的,我跟漱玉节或五帝窟没有这种交情。”
耿照沉吟片刻,忽道:“宝宝锦儿,你口口声声骂漱宗主、骂五帝窟,却为了救她的女儿,不惜求取残页,冒险犯难……我猜若非是琼飞失陷,你断不会如此草率,动手行刺。我不懂,这究竟是为什么?”
符赤微侧着头,勾着尾指将一绺鬓丝掠至耳后,纤巧的耳蜗子透着光,看来便似玉琢。
“我非常讨厌漱玉节,也不喜欢五帝窟大部分的人,就跟他们不喜欢我一样。然而要领导这帮笨蛋,我不觉得有谁能做得比漱玉节更好。若教琼飞的愚行断送了五帝窟,九泉之下,我也不能向姑姑交代。
“现下图谋败露,没法继续潜伏在岳宸风身边了,也毋须再跟五帝窟那帮人虚与委蛇,反正相看两厌,谁得了好处?陪你把化骊珠的下落交代完毕,我会暂时回到师傅身边去,以游尸门的身分参加七玄大会。”
她瞇眼一笑。“你若想去开开眼界,不妨与我一道。”
耿照本想将她送回五帝窟,交由漱玉节、何君盼等保护,不想她竟如此打算,心思飞转,点头道:“没关系,你若要进城去找三位师傅,我会送你去的。”符赤锦甚是欢喜,咬着嘴唇娇娇一笑:
“好啊,说了可不许混赖。一会儿你进去同漱玉节说好,我们赶紧下山进城,没准儿还能赶上晚市。”
耿照摇头道:“没这么容易。”闭口不语,神情若有所思。
符赤锦盯了他半晌,笑容一凝,咬牙低道:“跟我说实话。化骊珠毁掉了?”见他摇了摇头,柳眉益锁:“难不成……化骊珠在你手里?”耿照与她相处以来,一向彼此坦诚,不想说、不便说的就跳过不说,即使对方察觉了也不追问,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。
符赤锦倒抽一口凉气,勉力压低声音,咬牙道:“亿劫冥表号称永闭不开,你是怎么把它弄开的?”看他沉默不语,灵机一动轻轻击掌:“原来如此,与我想的不谋而合。我早说过,找个刀法利索的,一刀劈开便是!再怎么神奇,也不过就是个黄金盒子,还待怎的?”耿照摇头道:“不是用刀。那盒子上的小字是首歌诀,我恰巧背过,照顺序一一按下,金盒便自行瓦解。”符赤锦只觉不可思议,察言观色,也不继续追问,笑道:“喂,让我瞧一瞧好不?”
耿照迟疑片刻,低声道:“恐怕看不到。”心想若不能从符赤锦处问出端倪,只怕漱玉节算计精明,更加不可能吐露,遂将当日化骊珠钻进体内、几度迸出莫名奇力的事说了。
符赤锦原本还嘻笑不止,一副难掩好奇的模样,越听面色越沉,温软的柔荑覆住他握缰之手,严肃道:“现下立刻掉头!进城找我三位师傅,或回水月停轩处也行。你决计不能上莲觉寺,若教漱玉节知晓此事,会生生剖开你的肚子取珠的!”
耿照愕然道:“怎么会?我与漱宗主立有盟约,况且,她还需我帮忙钻研祓除雷丹之法……”
“天真!”符赤锦硬生生打断他。“就算你能祓除雷丹,也比不上这枚珠子的价值于万一!若是珠子化在你体内,五帝窟的纯血传承便化为乌有,漱玉节纵遭天打雷劈,也担不起这个罪名!此事若教她知晓,你的性命就难保了。弦子知你吸收了珠子么?”耿照摇头。
符赤锦急道:“立刻掉头!我们快离开这儿!”耿照拗她不过,只得调转骡车易道,一路摇摇晃晃下山。符赤锦神色凝重,拉起马车周围帘帐,自以金红披帛包住头面,又取一条干净布巾替他裹头覆面,以避免被潜行都的耳目发觉。
“倘若运气不好,暴露了行踪,”她拍拍插在座板上的神术刀鞘,正色道:
“一定要杀人灭口。否则一旦被五帝窟缠上,你可没有岳宸风的紫度神掌。”
耿照茫然不解,符赤锦覆着他的手背,低声道:
““纯血”,是指拥有帝窟血统的苗裔。这种血脉非常特别,它在女子身上可以代代延续,却会使男子的生育能力几近于无,纵使他们血统优异,也很难令女子受孕怀胎。要使纯血流传下去,必须依靠化骊珠。
“化骊珠会分泌浆液,称为“龙漦”。把亿劫冥表放上一根空心的铁柱,下置金瓶,龙漦就会从冥表的缝隙中缓缓流出,贮于瓶中,接上一年不过也就一瓶。外岛的男子与帝窟女子交欢之时,只消在阳物上涂抹龙漦,生出来的孩子便有极高的机会拥有纯血,而且大多是女子。”
耿照忽然明白过来。“正因如此,五岛才以母系为尊。只有母族血统方能延续,若与外头一样、以父系为尊的话,根本无法结成同姓亲族。”忍不住问:
“宝宝锦儿,“纯血”到底有什么好?为什么非得纯血不可?在五岛以外的大千世界,再好的血统流传几代,有什么也都淡薄啦,后世子孙纵使长得不像乃祖,或不复乃祖之遗风,那也没什么。五帝窟为何非维持纯血不可?”
符赤锦摇头。
“据说五帝窟至高的“帝字绝学”,须纯血之人才能练成,不过我从未习过帝门武艺,也不知为何如此。纯血女子还有另外一样好处--”说着俏脸微红,迟疑片刻才道:
“纯血女子的元阴极其滋补,对男子练武大有帮助。血统越纯,效果越好。”
耿照经她一说才醒觉,先前在流船中欢好时,每次做完不但不觉疲倦,反而内息充盈,精神畅旺。他本以为是碧火功的双修之效,又或交媾之时化骊珠释放奇力,无形中增强了内力,没想竟是宝宝锦儿的曼妙异能。
他思虑一动,登时明白:“岳宸风每年要帝窟贡献处女,原来是为了这个!”
符赤锦咬牙道:“那厮精得要命,利用碧火神功来采补纯血处女,可达数倍的效果,他这几年武功突飞猛进,所仗便是这一节。他玩腻、采空之后,便命手下涂抹龙漦,奸淫这些进献的纯血女子,然后送还五岛,说是为五帝窟延续宗脉。
“那些可怜的少女身心受创不说,生出的孩子,通通都是岳宸风手下的骨肉。今年他便不打算放还怀上了的纯血女子,算上这六七年来所出生的孩子,将来长大了通通都是岳宸风的子弟兵,父子一般的替那厮卖命。”
耿照听得不寒而栗。
“这化骊珠是什么东西?怎能……怎能有如许异能?”
“你管它是什么东西!”符赤锦柳眉倒竖,咬牙狠笑:
“舍下不管,便自由自在;死守不放,便受制为奴!偏生五帝窟那帮笨蛋,就要挑一条最蠢的路走,苦苦守着什么祖宗成法,鳞族都消逝千百年了,还要这条血脉做甚?安安生生种地过活、养儿育女,有什么不好?”
耿照抓住一丝蹊跷,喃喃低语:“什么鳞族?”
符赤锦冷笑。“纯血女子元阴异常滋补,能助夫婿锻炼武学,收效奇佳,偏偏纯血男子生育力奇低,倘若染指同族之女,最终将导致族裔消亡;外人若以龙漦延续纯血宗脉,所出又多是女子……你不觉得,这一切像是设计好的么?”
耿照一愣。
“纯血女子天资奇高、能力又好,元阴异常滋补,堪称世上最理想的女子。最理想的女子,交由最强悍的卫士来保护,但又毋须担心卫士染指,这群卫士仅有一代的生命,不会为了延续自己的宗族,而被财宝、名利、权力所收买--因为对于他们短暂的生命来说,这些毫无意义。”
符赤锦背对着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,原本白皙柔嫩的雪靥笼于一团逆光暗影,只剩一双大眼睛熠熠放光。
“这一切,都是为了鳞族之王而存在。五帝窟的先祖们负有一项特别的使命,在千年以前的东胜洲大地上,为龙族的真龙王者培育皇后。五帝窟五岛,便是东鳞后族的血裔!”
东境传说,玉龙王朝一任帝、发明“帝皇”二字的龙王应烛,在统治大地一百年之后化龙升天,同一天他的儿子玄鳞发现自己再也不能随心变化,只能一直维持人的外貌。
“父亲!”据说玄鳞冲出宫殿,登上龙庭山飞虹顶,对着天边轰隆耀眼的雷电吼叫:“为何如此狠心?若要弃我于此,宁可回幽穷九渊!”
翻腾搅涌的云海中,隐约可见巨大的龙身穿游旋绕,黑压压的布满整个天空,宛若巨霾盖顶。“我儿!”应烛的声音化为闪电,吐息变成狂风,刮得大地之上万物低头:
“幽穷九渊,是我族的归宿!待你功行圆满之日,为父再来接你!”
从那一天起,所有鳞族都失去了自在变化的力量。祂们行走必须依靠双腿,不能再行云卷风,吃人的食物过活,不再以湖海之水维持灵气;娶人类的女子为妻,食、衣、住、行皆与人无异。
玄鳞为维持龙族神力,不肯娶凡女为妻,只得从五臣之家选拔皇后。五臣虽然化作人形无法变化,体内所流却是纯正的鳞族皇血。史书上记载:“龙,蛇辅。”臣:“虎狼不侵,火不害,烈风雷雨弗。,是帝守。”
萧谏纸著述《海太平记》笔挥,将这悉数删除,是应烛晚政,其玄鳞联方部族酋,场政变,将应烛放逐海外,登基新皇。酬谢方部的支持,玄鳞立“臣选”的誓言,族选取妃入、诞皇,隐有“享皇位”,来龙王朝始终不断的外戚祸祸因。
耿照在黄昏沉默驾车。了方便话,避入夜仍络绎不绝的进客,耿照刻不走官,越走周越是荒凉,渐渐不见车辆,若非路仍分平直,几与荒郊林野异。
他边驾车,边陷入长考。有神术刀在,除非倒霉遇岳宸风,否则算在野宿,什怕。既已错入城的辰,横竖在城外夜,便放任拉车的骡越走越偏。
按照宝宝,化骊珠若真许紧,不定漱节抄尖刀,他脐挖珠来。“不,”他沉:“这化骊珠似与我融体,几次临危,是它救了我的命。我与化骊珠脉相连,若我了,珠岂?”
“越是这,越不在莲觉寺谈。”符赤:
“在的盘便有,是不找烦的。打别的商量,须叫来的盘,投鼠忌器,或许愿听。不,叫枣院了,在我位师傅,狐狸决计不敢造次。”
耿照感激,微笑。“宝宝,待我真。”
“呸,臭!谁啦?”晕红双颊,嘻嘻笑,托娇靥的双掌间捧抹灿霞,转,既是耀目异常,令不忍移。“我漱节梁啦,消让疼的,我乐奉陪。”
耿照笑了片刻,正:“珠被我化掉了,关系?到底是先祖的宝物,这?”
“珠是的,却是的,何被颗珠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