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,岂容他再次闪避?喝道:“受死罢!”乌影飘飞,一瞬间掠过三丈远,身形在阶下微微一顿,便要笔直蹬上。
阶上正没命奔逃的狼首身形一歪,踩着第一层望台的围栏蹬起后翻,如一头大鹏鸟般,落在广场之上,正对着祭血魔君的背脊,恰在他转前冲为上跃、新旧力将衔未衔,双爪交错,“唰!”在他背门抓开两道斜转十字,轰得魔君向前弹飞!
这下出手既狠且准,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,显见狼首上上下下半天非是耍宝扮丑,而是借机勘査地势、计算高度,才得做出如此精彩的逆转偷袭。
祭血魔君斗篷破裂,被轰得撞上阶台又弹回,聂冥途黏缠极紧,几乎是贴着他的背门戟出骨爪,光靠对方的反弹力道,便足以将他串在爪上。
岂料嚓嚓两声,左臂右肩血线飙飞,视夜如昼、专破诸般气穴罩门的“照蜮狼眼”中,清楚捕捉到两道自破碎斗篷下飙出的刀气,一走弯弧,已是不可思议;另一道却是乱舞如流萤,已远远超过他对“凝气成刃”的理解。
这两道刀气虽不甚强,却因极薄而极锐,若中喉眼要害,一般能取人性命,况且能在这般体势下做出反击,堪称神技。聂冥途稍一犹豫,祭血魔君脚跟踏地,霍然转身,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嗤嗤乱窜的奇形刀气,或曲或弧,且攻且守,总之不走纵横二路。
聂冥途浑身处处见血,但对恢复速度快极的青狼诀而言,这点伤势同搔痒差不多,只觉着体的刀气越来越轻、越来越飘忽,心知对手尙不及换过一息,惑人耳目的刀气实是为了争取时间,更不犹豫,猱身扑上,双爪如雨骤风飙,将魔君压制在碎阶之前,一步也不稍让。
祭血魔君退无可退,更缓不出调息的余裕,一步失着,满盘皆劣,却已无犹豫的机会,亦是双拳齐出,以快打快。
阶前二人没入一圑掌影爪风间,几不见人;此般竞速的打法,胜负仅在须臾,旁人一颗心未蹦出咽喉,激烈的扞格撕抓已现结果——
一声狂吼,飙退的竟是聂冥途!
他双臂膨胀一倍不止,生满粗硬毛发,纠劲贲起、青筋浮凸的肌肉间不住窜出浓白药烟,然而追击的刀气未止,嗤嗤几声,接连划过他大腿肩膊,带出更浓的烟柱。
聂冥途失足顿地,强劲的退势竟未稍减,暴胀的膝腿如犁,在地上刨出两道碎轨,直至三丈外才狼狈顿住,撑地荷喘,昂起一张狠戻笑面,虽未兽变,形容已不似人。
众人一瞧,赫见烟出处集中在他的双掌十指,隐于雾中的掌形焦烂扭曲,如被千钧石磨硒碾,连坚逾金铁的骨甲上,都溅有点点焦斑,宛如炭炙。聂冥途的“狼荒蚩魂爪”本带剧毒,世上更有何物,能破这等毒爪?
祭血魔君一振袍襕,向前几步,离开了被困的破碎阶台,举起右掌,指向聂冥途,掌上如浸鲜血,连指甲都是红的,此外更无余色,红得令人心生畏惧,满眼不祥。
聂冥途突然笑起来。
“好厉害……好厉害的‘破魂血剑’!算老狼走眼啦。比掌毒,你这手确是独步天下。”他那溢满瞳仁的青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彷佛兴致盎然。“咱们再来玩过别的,啊?”
第百八十折、与尔同销,玉波盈盈
祭血鹰君肩头微劲,破破烂烂的斗篷罩袍‘唰!“!声落下,将一双血手掩入其中,虽未进逼,那股渊淳岳峙的气息似将矮壮的身形放大数倍,稳稳压倒对面骨骼劈啪作响、肌肤渐渐泛青,裹着白雾变化形体的怪物。
望台上绝大多数的人,都是头一回亲睹《青狼诀》的变化异能,此际却无人怀疑,哪一方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。
适才一轮竞快,聂冥途比谁都清楚对手的强横实力:
“破魂血剑”尸毒傲视诸方,若非仗着青狼诀的复原奇能,他已是一具死尸,“狼荒蚩魂爪”难与抗衡,贴身肉搏就不必想了;而那出神入化的“凝气成刃”刀法,极轻极快、触体即伤,一丈内犹可裂肤片红,麻烦的是轨迹飘忽,时曲时折,还不易闪躲,可说远取近缠无一不备,攻守俱佳。
当夜在血河荡拦阻雷奋开时,祭血魔君并未拿出眞正的实力。薛百滕、漱玉节一一人于弃儿岭与他短暂交手,当时不觉怎的,此际暗自心惊,尤其是薛百膳,他素闻《青狼诀》阴功刀枪不入,犹胜诸多硬功内壮的江湖派门,祭血魔君能在劣势下将之击退,先前在荒林若眞打起来,只怕自己决计讨不了好。
在场高手目光灼灼,一眼看出双方非是势均力敌,纷纷在脑中模拟对战,若是自己遇上这等可远可近、刀掌难敌的对手,该如何取胜。但见望台上一片眉蹙,气氛沉凝,显然一时半刻间,无人能有善解。
因为他们没有一双独步天下的“照蜮狼眼”。
聂冥途虽落下风,却也窥得魔君周身残留的刀气轨迹,如萤如烟,各种歪曲绕圆的弧线以他的身躯为中心,彷佛箕张的十指般,环拢于身前四尺处,差不多就是略长于臂围。换句话说,只消冲入他双臂之间,这难以招架的轻薄刀气便无用武之地,再以青狼之体硬架“破魂血剑”一记、以伤换伤,胜负就取决于谁的命比较硬了——
你敢死幺?你怕死幺?你……舍得死幺?
变形成狼吻巨躯的老人打量着对手,口中喃喃,从垂落腰下的破碎衣衫里掏出一只小小瓷瓶,巨型化的手掌与弯镰似的骨甲似难做出拔塞倾药的精细动作,索性“啪!”一声捏碎了,随意甩去瓷瓶破片,将药丸送入口中,也不知掺杂多少碎瓷未去,粗壮魁梧的青皮巨兽却毫不在意,骨碌咽下,兽躯旋即窜起更浓重的烟条药气,伴随着他险恶嚣狂的狞笑。
“你——!”祭血魔君认出是自己的药,勃然大怒,身子微动,终究还是强自按捺,并未轻进。
他虽有必胜的把握,但异版《青狼诀》的复原能力似乎更甚既往,贸然上前,与这厮一拚身躯的强度,大违战守之策,他毕竟身经百战,断不能如此无智,只将牙床咬得格格响,忖道:
“如非顾及‘权舆’,今日便教这厮横尸此间,悔出牢笼!”
浓烟未散,蓦地白雾中雄躯一晃,聂冥途果不肯静待全复,抢先杀至。
这一窜是他唯一的机会,聂冥途一等腿伤复原,便即出手,其余各处也顾不上了。但此举看似偷袭,实际并无偷袭的效果,谁都知道魔君占尽优势,以逸待劳即可,聂冥途却是不得不来;只是这一下的速度却远超过众人的意料,两人相距足有三丈之遥,但白霜霜的药气却彷佛一瞬间溢满了三丈的距离,畚箕也似的掌爪划开残烟之时,爪尖已自魔君胸膛落下,速度之快,令全场不由侧目,望台边上的符赤锦忍不住掩口惊呼:
“好……好快!”
祭血魔君斗篷一动,刀气嗤嗤作响,青皮戟鬃的狼躯溅出漫天血点,却已阻不住爪势,双掌穿出斗篷,硬格利爪。先前聂冥途将他困战阶前,由于迫得极近,几无转圜,骨甲的锐长之处不好发挥,实际上两人是以拳掌相格,狼首的手掌才遭尸毒侵蚀,焦烂如靡。
聂冥途早已算好距离,这一冲恰是骨甲得以尽展、魔君却不得不以肉掌当之的范围,拚着身受尸毒,也要以利爪毁去他一双手掌,接下来的胜负,就是比谁的命更韧,谁的忍死本领高——
“死吧!”狼首妖瞳圚瞠,呲牙挥爪,“铮”的I声劲响,悍然挥落的骨甲竟被魔君双拳架住,透过云翻浪涌的白雾望去,只见魔君双掌里分别抓了块镔铁甲片似的物事,由拳面指缝间伸出三片钩状乌刃,刃口绞住坚逾金铁的骨甲,居然丝毫无损,显非凡铁。
——掌心手甲钩!
三乘论法会上,祭血魔君曾戴空林夜鬼的面具,以此兵与邵兰生邵三爷的快剑一决,当时聂冥途人虽在阿兰山,却未于场边观视,亦不知魔君与“那人”之间的关系,没能联想在一块儿。
此际偷袭不成,反陷险地,心知距离一旦拉开,教对方缓出手来,那锐薄刀气专拣要害下手,没准连青狼诀也扛不住,爪上加劲,不敢放松,空着的左手径往魔君腰腹间搠去,欺他双掌受制,欲捅他个肚破肠流!
咫尺之内,腾挪有限,祭血魔君双掌运劲一推,身子后挪,仍是正面接了这一爪。
锋锐的骨甲“综!”撞上腹间,却只进得分许,未如预料中穿腹而过。聂冥途利爪一绞,喀喇喇地爆开大片钉铆细环,心头一凛:“……锁子连环甲!”便只一阻,魔君已起脚激他膝腿,双掌连消带打,斗篷扬处刀气乱飞。
狼首单爪的压制力有限,正面爆出大蓬血雾,魁梧巨躯一晃,眨眼不在原处;一抹无形刃迹,飕地切开三丈来长的薄薄药雾,由强而弱、由凝而消,及至聂冥途身前,才被他随手挥开,众人连他是什幺时候动身、如何回到原先驻足处的,都没能看清,难怪以魔君刀劲凌厉,仍取不了他的性命,暗自咋舌:
“好快!怎能……怎能比无形刀气快上这许多?”
聂冥途臂上、胸口多添新创,气味刺鼻的烟气缕缕不绝,但适才横亘于两人间的三丈药烟已散,众人终于看清聂1途的模样:肌肤泛青,毛发戟硬如猪鬃,腰部以上却变化不多,除了骨节明显变大外,连头颅都像人多过像狼,与传闻中的《青狼诀》形貌变化出入极大。
全场只有符赤锦与南冥恶佛露出诧色,巨灵铁塔般的黥身恶汉双手抱胸,浓眉一挑,铜铃眼中锭出逼人精光;美艳娇腴的白衣少妇更是顾不得旁人的眼光,上身倾出围栏,饱满巨硕的绵乳几欲溢坠而出,连紧裹的交襟都快承托不住,失声道:“怎……怎会如此?”身后蓑衣编笠、笠缘压得极低的白额煞似恐她一下失足,趋近低问:“有什幺不对幺?”
这回聂冥途的变化却是集中在下半身。
大腿肌肉暴胀,凭空增大了一倍不止,膝弯反折,足胫粗俗碗口,脚掌更是彻底化成兽足,爪带尖钩,每一枚都有人面子大小,趾掌下隐约踩着肉垫似的增生异物,无怪乎可以肉眼难追的速度,顷刻间倒退三丈远,连无形刀气亦追之不及。
这般上短下长、半人半兽壁垒分明的怪模样,较之整个人化身为月下人狼,看来更加妖异而不协调。
符赤锦毕竟心灵慧巧,见机极快,骇异之余,旋即会过意来:“是了,他能控制《青狼诀》兽化的部位,与恶佛交手时,为了应付恶佛强横的臂力与拳掌,便将邪功运集于上半身;对上魔君占不了便宜,只好运于下身,欲攻他个出其不意,可惜还是打错了算盘。”
虽说如此,即使以她的眼光,亦知比起两度抢攻、皆是功败垂成的聂冥途,表现差强人意的,其实是祭血魔君。
细数他手中所有,无论独步天下的“破魂血剑”,抑或飘忽难防的神秘刀气,皆是致胜利器,况乎一一者结合,远近皆无死角,却仍拾夺不下一味仗着恢复异能的聂冥途,乃至掌心手甲钩、锁子连环甲……等诸般暗着,一一在聂冥途的攻势下现形,只能说是把一场本该赢得漂亮的仗,硬生生打成了四六、乃至五五平波,令人好生失望。
连符赤锦都能看出,何况是祭血魔君自己?身材壮实的乌袍汉子冷哼一声,单手伸进衣里一拽,将半截破碎的锁子甲片扯落,连着手套一并握在掌里的手甲钩,则弃于地面,颈,额垂覆的乌巾虽掩了孔视线,却掩不住周身透的危险气息。
舍弃半锁连环,及两枚钢铸、刃长寸的钩爪,减轻的重量,已使他追半狼的速度;卸除兵似愚,却抵销了聂冥途仅有的优势。聂冥途咧盆口,狞笑:“玩眞的啦,魔君?这输了的话,借口啦。”
祭魔君并答腔,蓦身形微晃,残烟旋搅,瞬息间已至狼身丈余,斗篷扬,两形刀气叉,封了聂冥途窜伏闪避的空隙,跟双掌齐,般的厚掌挟呛腥风,轰向狼!
聂冥途声喝,竟不闪避,并肘格,嚓嚓两声锐响,刀气仅在鬃戟的臂留两条淡细痕,祭魔君来不及细辨其异,已印他并的肘盾。岂料这居临的击,轰聂冥途倒步,脚跟踩稳,便即不;“破魂剑”的烈,将他臂刺蜻似的厚鬃灼焦浓恶臭,却不使他再半步,忽尔凛:
“不!这是青狼异诀的变化!”
须知不比身躯肢,有根部连,侵入其,便是烧掉再甚影响。聂冥途已使强化半身的狼形异变,分别增强了力量与速度,这回却是将青狼魔功运至肌肤,不使皮质厚犀象,更钢针的蓬,挡记“破魂剑”。
祭魔君飞身掌,此际身在半空,却是旧力已尽、新力,腰背拱,正藉掌劲反馈倒纵脱身,聂冥途双臂圈转,利爪已由、由外,“唰!”划他的腰腹,解锁连环的命焉显——
魔君的腰带、围腰连外几重衣衫应声裂,鲜顺爪势斜溅;抓向口的记,毕竟稍远稍慢了,略迟腰间裂创,横口的刀鞘革带分,聂冥途双臂攀,像是黏了纸鸢的虫赛,偌的身躯竟随拔,将越魔君的剎间,不忘双连,焦黄尖利的趾爪宛若两柄钉耙,“唰唰”径搠魔君害!
魔君避